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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收起剑,拢了拢朱红的衣襟,曼声道:“看在孩子的份上,就不杀你了。人情留一线,将来我不做波月门护法了,左盟主若在江湖上遇见我,请为我周全。”
关山越意外之余迟迟向她拱手,她妖俏一笑,跃上马背疾驰而去。那回眸的一瞥,竟让他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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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趟任务损兵折将,两死一伤,崖儿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回到总门时,连兰战都大吃了一惊。
她从马上摔下来,挣扎着匍匐在他脚下,颤声说:“属下等追踪关山越至九道口,虽周详部署,仍旧不敌。破军及贪狼战死,属下侥幸逃脱,冒死回来禀报阁主,请阁主责罚。”
兰战立在那里,脸色铁青。波月阁创建至今,办事从来没出过岔子,这回派出三员猛将竟这样结局告终,实在令人匪夷所思。
关山越身为左盟主,论手段,他承认他厉害,但厉害不到那种程度,毕竟他和右盟主厉无咎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。原本照兰战的设想,三人联手稳操胜券,而今一败涂地,恐怕真正原因不是关山越多战无不胜,而是有人刻意制造了这种局面。
他若有所思,垂眼看她,她身如柳絮,伏在地上瑟瑟发抖。他蹲踞下来,勾起她的下巴,然后手指顺着纤细的颈部线条滑下去,落在她胸前衣衫的裂口上。
捻了捻,濡湿黏腻,有血的味道。他嘴角微沉,指尖探进裂帛,从琵琶骨下的创口长驱直入——他要看一看这伤口究竟有多深,是敌人的手笔,还是自伤的苦肉计。因为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行动失败,连鹰都回不来。如果一切都是天意,那未免太巧合了,而他从来不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巧合。
手指在她的伤口里肆虐,皮开肉绽的声音如丝弦断裂。他看向她的脸,她咬牙忍着,脸色惨白,却不发一句告饶。他说:“你知道错在哪里么?你错在一个人活着回来,难以自证清白。”
冷汗浸湿她的头发,淋淋漓漓砸落下来,她始终垂着眼沉默不语。在他考虑是不是该趁她还有一口气,现在就把她投入炼化炉时,那蛾翅一样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,他听见她艰难地说:“属下知道规矩,我本不该活着,可是我想……再见阁主一面。”
他怔了怔,竟有些不知所措。撇开他的君子好色,多年相处,就算养只猫狗还有感情,何况她是活生生的、活色生香的人!
波月阁主铁石心肠,但对于美人恩,向来不忍拒绝。这份感情可能出于一个女人少时最素朴的思慕,加上他们之间原本相隔的血海深仇……一切那么禁忌又迷离,激发出他隐约的清梦来。
她把手盖在他的手背上,那样似是而非的味道,恍惚在他心上抓挠了一把。她眼波凄凄,虚弱而哀恳地说:“现在我如愿见到了你,哪怕此刻就下阴曹,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她说完后佯装昏死过去,天知道她是忍着怎样的恶心,演完这场掏心挖肺的戏码的。
兰战对她有意思,女人在这方面有惊人的洞察力,她能从他的一个眼神,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到。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们是同一类人,同样的敢于冒险,同样敢赌。她赌兰战贪图色相,尚未吃进嘴里之前舍不得放手;兰战赌她伤势的真假,在他得偿所愿前,有没有发动奇袭的能力。
硬碰硬,也许有胜算,但胜算不大。琅嬛洞天神兵谱上的排名,仅限于当初参与众帝之台盛会的各方豪杰。还有一部分没有出席的人,再高的造诣也不会记录在册,比如兰战。
没有明码标价,才最最深不可测。倘或她技不如人,抑或恰好只够勉强应付他,引来波月阁弟子,对她不利。所以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,先摘下兰战的脑袋,再招安各门弟子——外面的世道太乱了,总得有个地方安身立命。她虽恨波月阁,但在此间生活了十几年,熟悉这里的一楼一台、一草一木。再讨厌的地方只要变成自己的,自然也就讨厌不起来了。
兰战是个解风情的人,她这一伤,并没有送她回她的下榻处,而是进了他的卧房。
大夫为她诊断,揭开衣裳伤痕累累,有些地方的皮肉都翻卷起来,一瞬让他有些疑惑,世上真的有人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吗?
询问她的伤势,大夫说:“伤口深浅不一,浅者在肌理,深者入骨髓,短时间内恐怕不能随意行动了,阁主要想再驱使她,就得容她静养。”
一个狼群喂大的孩子,一度和小兽没什么两样。当时那些和她过招的同伴,没有人怜惜她年纪小,上了战台就是真刀真枪。经常一刀砍下去,砍得白骨绽露,她能吃痛,伤得再重也挺身站着。为什么人越大,越不中用了?
兰战把他的疑惑直言说了出来,大夫听后挠了挠头皮,“可能因为女孩子在初潮之前是不败金身,初潮之后每月失血,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吧。”
大夫的解答固然啼笑皆非,但说出了一个事实,无论如何,岳崖儿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