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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母面上的犹豫一闪而过,最终点了点头,打开门把她迎了进去。
“我是来任状师的。”进门后陈珈兰就开门见山地说道。
屋内狭小而昏暗,陈珈兰看见张母惊讶地睁大了眼,随即又有些激动道:“姑娘,你莫要开我玩笑!我一老婆子虽然没什么见识,可还是知道这年头没有女子为状师的!”
陈珈兰早就猜到她会这般说辞,这也是她在人前没有贸贸然接下聘书的缘故,胸中已有定策,因此不慌不忙地说道:“虽我是女子,可若打扮一下,装成男子也极少有人能看破我的真身。再者,你还能找到其他愿意帮你的人吗?”
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张母的软肋。女儿的夫家摆明了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罗城里的状师本就不多,眼下都收到了风声,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林府的风险帮她出头。至于嫌凶薛赖皮更是有着浑不吝的名号叫“薛大霸王”的,发起疯来那是天王老子都不怕。敢同时招惹这两方,那他真是不想在罗城再待下去了。
可陈珈兰和他们不一样,首先她就不是本地人,不必仰仗他人鼻息生活,等到了京城,哪怕这两方再看她如何如何不顺眼,也拿她全无办法。所以她是有底气也不怕事的。
她的话无疑很有道理,听她说完,张母沉默了半天,最终双腿一曲,微微颤颤地给她跪了下去。
陈珈兰急忙去扶,她却坚决不起,只老泪纵横地哭诉道:“陈姑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,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啊!”
“张大娘,你先起来,有话好好说。”陈珈兰拉着她的胳膊想拽她起来,她却纹丝不动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继续哭诉。
“我昨晚又梦见绣绣了,她跟我说‘娘我死得冤枉啊’,我听着心里难受,实在是睡不着了。”张母抬起满是褶皱的脸,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,“陈姑娘肯帮我状告薛林二人实乃大善人了,我不该质疑姑娘,都是我的错,刚才的事姑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说罢,连磕了三个响头。
陈珈兰受不起她这礼,只好一边躲一边扶着她,说道:“你不信我这也是正常的,不必这样,快起来吧。”
张母却不管不顾,执意磕完三个头,才在陈珈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。
二人在屋里仅有的两条长凳上落座,张母有些殷勤地想给她斟茶倒水,被陈珈兰谢绝了。对方大她一辈,虽然有求于她,又怎么好意思真的受之无愧呢。
然而拗不过她,陈珈兰只好看着她给自己倒了一碗清水。
摩挲着碗口,她慢慢调整自己的措辞:“不瞒大娘你说,我之所以想揽下这件事,一是觉得林张氏确实有冤可鸣,二来则是……”
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:“二来则是我盘缠将要用尽,急需银子上路。”
她说得非常实诚,反倒让张母有些手足无措:“这本来就是应该的,姑娘愿意帮我儿鸣冤,给多少钱都是使得的,我、我还怕不够,姑娘不嫌弃已是万幸了。”
看她一副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的神情,陈珈兰也不好意思再提这个话题了,只好扯远了说:“我祖父乃是老家镇上的仵作兼捕头,我打小跟着他耳濡目染,该知道的都知道了,并不比那些状师差,定会尽我所能,还林张氏一个公道。”
张母已有几分是病急乱投医了,这些天四处碰壁,突然有人愿意伸出援手,哪怕她的本事尚还存疑,张母也只能把她看成唯一的救星了。
因而说道:“我自然是相信陈姑娘的。”
言真意切,仿佛一开始质疑陈珈兰的人不是她一般。
陈珈兰了解她的想法,是以也没有说什么,只问道:“张大娘,你和我说一说,为何众人都觉得薛赖皮是杀害林张氏的嫌凶?可有什么证据?他背后又有什么势力,值得官老爷都如此忌惮?”
“这也是说来话长。”张母长叹一声,说起了一段往事。
曾经林张氏还是张家闺女的时候,时常会帮着母亲卖豆腐。若是一直这么平平淡淡还好,偏生她又有几分姿色,夺了众人一个“豆腐西施”的美名。这名头一传十十传百,很快传到了薛赖皮的耳朵里。
薛赖皮这家伙仗着家中的余荫,整日不事生产,好吃懒做,横行乡里,往往瞧见哪户人家的闺女好看便要调戏几番,一来二去还真有被他得手了的。也曾干过强抢民女的事,不过那户人家还算有点能耐,因而并未让他做成。
就是这么一个人,听闻豆腐西施的美名后兴冲冲来看,结果还真一眼就瞧上了张绣绣。几次三番想要动手动脚,都被左邻右坊发现及时拦了下来,后来张绣绣嫁入林府,就彻底绝了这一可能。
“既然如此,那如何认定他有嫌疑呢?”按理来说,这已是往事,现在薛赖皮是何想法也无人知晓。
“那混蛋在绣绣出事前还曾出言不逊,放话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。即使得不到也要毁了她。”说起薛赖皮,张母顿时面露愠色,“西街的小乞丐说他在绣绣出事当天还鬼鬼祟祟地烧掉了一件衣服,他自己也吞吞吐吐说不清楚自己那天究竟在做什么。”
陈珈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那确实可疑。”
不过薛赖皮都说出那样不逊的话了,林家竟然还能忍?少夫人的死难道还比不上林家的名声?
陈珈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,突兀地卡在那里,把事情遮上了一层迷雾。她有种预感,如果能找出这一症结,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