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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秀自探了鹰岩虚实,便一直按兵不动,又因气候恶劣,不宜作战,因此便要等开春再战。
这几日,九华州那边就传来消息,因阿秀一直不在,有些事端,阿秀无法,只好启程回九华,临去之前便又叮嘱司空,命他不懈操练海防,另就是看好幼春。
司空自然一一答应,阿秀这才启程回九华去。
如此很快便到年下,幼春便一直都在军中,跟火头军这里半百众人也都厮混熟了。因伙夫长受了司空之令,暗暗护着幼春,因此这军中多数人都知道幼春是个有来历的,就算是些性子不太好之人也不敢来轻惹她,有一两个不长眼的,被伙夫长发觉,便上告司空,司空亲自把人捉去,一顿板子下来,打了个半死,且是故意在军中打的,分明是杀鸡给猴看,因此此后众人都对幼春“另眼相看”,本有些心结的,怎奈幼春手脚勤快,又善解人意,不是个讨厌的孩子,因此众人慢慢地也对她改观,反真心疼起她来。倘若有人言差语错的,反会有诸多人挺身而出护着她。
因到了年下,司空下令给军中多些福利待遇,伙夫长估摸着现有之物不太够,便领着十几个兵丁,上街去采买众多年货,幼春便也是其中一个,众士兵推着车,一路按清单买过去,最终车上放着堆积如山的年货,士兵们手中又各提了物件,兴高采烈便往回返。
幼春手中也提着一只鸡,那只鸡鲜活生猛,不时地扭头要来啄幼春,惹得她偶尔大叫,周遭士兵们便取笑她,只不过是善意取笑而已。
正走着,前面忽地一人经过,正面色郁郁地,忽地望见这边士兵们吵嚷,一怔就看过来,恰好看到幼春笑面如花,一边略见狼狈地同那只鸡相争。
那人见状便大叫一声:“阿春!”拔腿过去,周遭的士兵见忽然来了个陌生男子,急忙出面挡着,喝道:“什么人!要做什么!”就把小顺拦住,有一人伸手就在小顺胸口推了一把,不叫他靠近幼春。
这功夫幼春从两个士兵身后探头出来,一见他,顿时惊喜叫道:“小顺哥!”又叫:“是认得的,别动手!”赶紧就跑了出来。士兵们见是相识,就也退了。
幼春提着那只公鸡,问小顺说道:“小顺哥怎地在此?是否也是来买年货的?”小顺摇头,说道:“阿春,近来好么?”幼春说道:“还不错,小顺哥你看我长高了未曾?”小顺便笑,说道:“我们才几日不见,你就长高了?嗯……我看倒是比昔日……”幼春问道:“怎样?”小顺点头说道:“好似更精神了些。”
两个说了会儿,幼春就说道:“后天就是三十大年了,小顺哥怎么过?”小顺就叹了口气。幼春问道:“对了……我上次去,那屋子只有小顺哥一个……”小顺郁郁寡欢地点头。幼春想了想,说道:“若是一个人,岂不凄惶……”然而她人在军中,要出来也并非易事,因此一时也不敢说些什么,只是无能为力。
两人别过了,幼春便同众士兵回到营中,士兵们杀鸡宰猪,幼春怕这些血腥场面,虽然说上次进攻鹰岩后诸多士兵伤了,幼春就跑跳其中相助随军大夫,她人极聪明,也学了诸多急救之法儿,军中大夫缺少,那大夫就叫她帮着处理些小伤,也见了好些鲜血淋漓的场面……但是如此活生生宰杀牲畜之态,她还是有些不能直视,就捂着耳朵跑到一边去。
过年之时,军营中算是火头军这边最为热闹了,除了每日晨起早练,再一个时辰的操练之后,其他时间便都用来烹煮食物,为年夜做准备,因此几乎日日都闻得到煮一些熟食的味道,简直如日日过年相似。
终于便到了三十年夜,军中大开筵席,上下同欢,一些酒肉菜肴,并些美酒之类流水般捧上桌子,大营的屋内屋外,排满了长桌,全都摆放满了,士兵们开怀畅饮,共度佳节。
幼春同火头军中的人忙完之后,自也同众人坐了,吃了一会,周遭都是成年男子,不拘小节之人,推杯换盏觥筹交错,又叫幼春也喝,挥洒之间,菜肴上落的全是酒,幼春喝不得酒,就推了,幸亏众人也不肯勉强她,幼春人小食量也不大,又怕吃那些沾了酒的菜肴也会醉,就只吃了点便退了出来。
是夜无月,幼春出到房外,屋内众士兵喝的兴起,便开始划拳,呼喝之声不绝于耳,听来不似热闹,到如同打了起来一般。幼春听了半晌,不由便笑。
站的久了,就觉得手脚冰冷,幼春沿着走廊便向着卧房之处而行,那些呼喝之声渐渐远离,幼春便想道:“这……大概是我所过最为热闹的一个年三十了罢?”想到方才在屋内看那些相识的士兵们眼热脸酣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了声,这一声出,才觉得周遭无声,她这一笑,却显得分外孤寂。
幼春一怔,转头望着空荡荡的庭院,此刻士兵们都在开怀饮宴,此地自然是无他人,幼春呆呆站了一会,也不知是何种情绪忽然被触动,心头就软的极厉害,后退一步靠在墙上。
此刻,前方远处,也不知是谁家放的烟火,蜿蜒如一道火蛇一般地直冲上天,在幼春眼前如银光闪烁,许是方才不慎吃下的菜沾了酒,幼春头中昏昏然的,身子靠在墙壁上,沿着墙壁便滑落地上,呆呆坐了。
眼前尽是金蛇狂舞,漫天烟花绽放,幼春却只觉得那一闪一闪,仿佛刀光似的在眼前凌迟而过,可偏偏无能为力,只是仰着头艰难看着。如此不知过了多久,旁边才见有人打了灯笼过来,说道:“大人,这边请……或许是吃饱了便回来睡着……大人您别急,必定无事……”正上了台阶,此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,却听得有人失声叫道:“那是……”
那人叫了一声便抢上前来,走的极快,身后披风扬起,反把打灯笼的那个丢在身后,急得大叫道:“大人,小心脚下……”那人直奔到幼春跟前,俯身一看,却是无误,伸手握了她的脸叫道:“春儿!”幼春转动眼珠,认出是那人来,一时眨了眨眼,才问道:“我……做梦了么?”
那人摇头,说道:“春儿……怎么在外面,冻坏了未曾?”说着就握住她的手,只觉得极冷如冰,便握在手心里用力搓了两下。
幼春望着他的脸,看看他的动作,才如梦初醒,叫道:“景风叔……”因坐的久了,浑身麻木竟有些不能动,便把头向前一顶,抵在他肩头,景风伸手将她抱住,疼惜叫道:“春儿。”
身后打灯笼的那个见状,猛地停住脚步,心道:“怪不得司空大人亲自命令要好生对待这少年,原来竟是狄大人的亲戚……只不过狄大人何等身份,怎会放他来这边吃苦?真真是上面之人的想法令人无法猜测。”
景风谢过那领路之人,令他自回去吃酒,便将幼春抱起,向外便走。幼春说道:“我的住所在那边……”景风皱眉,面露恼火之色,说道:“不许去那边。”幼春问道:“为何?大家都在那里,晚上便一同睡。”景风听了这话,恼怒更甚,沉沉说道:“以后不许去了。”幼春怕起来,便问道:“景风叔,你不是不许我呆在军中了罢?我好不容易向大人求的。”
景风听了她这般说,越发恼了,说道:“不要提他!”幼春见他竟然真个恼了,只当景风是因自己瞒着他来从军才如此的,还迁怒了阿秀,便说道:“景风叔,我是真喜欢这里,你不要叫我出去好么?”
景风叹一口气,不再言语。幼春担忧望着他,景风垂眸同她目光对上,才说道:“此事我们改天再说。”
幼春就问道:“那你要带我去哪里?”景风说道:“此地住不得……今夜……同景风叔在一块好么?”幼春心头有些慌慌地,景风脚步一顿,问道:“春儿不愿么?”幼春想了想,说道:“我自是愿意的……”心中就想着怎样再劝景风不要恼火。景风那知道她心中所想,见她答应才笑道:“乖。”
景风抱了幼春出了驻地,单臂抱着幼春,翻身上马,便将她搂在身前。幼春缩在他怀中,也不知他要带自己去何处,只四处张望,风冷冷地,刮得脸甚是疼,景风伸手将她的头望怀中一按,说道:“休要东张西望的,夜风甚寒,小心风吹坏了。”
幼春答应一声,便不再多看,只问道:“景风叔不是在妙州么,怎地来到这里?是何时来的?”景风说道:“刚到。”幼春一怔,问道:“刚到?难道景风叔你是……”景风摸一摸她的头,轻声说道:“是特地来看春儿的。”
幼春大惊,而后只觉身体里的血都似哗然有声,脸上欢喜的涨热发红,伸手将景风的腰环住,颤声叫道:“景风叔你说的是真的么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