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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锦怡哑口无言,只能由着他将自己拘在面前,随着马的颠摆,她一点点向后滑去,最后满满当当地栽到他怀里。
拾风雨扯开斗篷将她裹住,牵着缰绳的手虚抱着她,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。
宽阔的臂膀将呼啸的风挡了个干净,既然他甘愿,她便心安理得的窝在他怀中,只祈求脚腕能快些好。
中午,两人找到个背风的山石,草草吃了口从客栈带出的馒头,硬邦邦的,跟啃雪块似的,花锦怡咬两口后就不再吃,忍不住皱皱鼻头,冬日赶路实在艰辛,连野外都宿不得,更没有热乎的饭。
拾风雨也吃不下去,抿下几口水,水囊被他捂在胸前,还温乎乎的。
计算着行程上路,约莫再走半日正好能到最近的驿馆。
寅时初左右,天上开始大片大片地飘下雪花,遮天蔽日,拾风雨将斗篷扣紧,仔细给花锦怡裹紧围布。
天公不作美,雪片又大又密,晃得人看不清前路。花锦怡抬眼看天,压迫感和紧张感倍增,雪花一片压着一片往下落,好像要将人砸扁一样。
前面有一缕炊烟飘散在天际,终于碰到人家了,拾风雨松口气,雪大路难,他一直提心吊胆,害怕迷失方向,心里还在担忧花锦怡的脚腕要不要紧。
照例背着她,将两匹马的缰绳握在手里,拾风雨扣门问道:“可否借宿?”
不多时,门拉开一条缝,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里,门缝间露出他的半张脸,雪花飘洒的间隙中,一只眼睛正阴沉沉向外看,目光如炬,将两人上下打量了半天,粗粝的嗓音响起:“不行!”
说着,大汉正欲将门重重关上,拾风雨眼疾手快,伸脚卡在门口,紧紧顶住,开口商量:“兄弟别急,我们只留宿一晚,内人脚受伤了,实在无法赶路。”
雪下的这么大,两人脚程放慢,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驿馆,万一前路再没有人家,怕不是会被活活冻死,这户人家不接也得接。
大汉仿佛轻蔑地笑了一下,转瞬即逝,木着脸将门拉开些,将面容整个露出来给两人看。
他身量高壮,一张脸戾气十足,最骇人的是,他左额处赫然是一枚黝黑的刺字,此人竟受过黥刑。
拾风雨面色如常,“谢谢兄弟,我还有两匹马,可否牵到院里?”
大汉呆愣一下,像是没猜到他开口说的是这话。转瞬反应过来,一把接过他手里的缰绳,说道:“快点。”
院里建了牲畜棚,里面没有马,只有一头驴,大汉将马栓住,扒拉扒拉稻草,转身领两人进了屋。
屋里异常整洁,没什么多余的家具用品,花锦怡坐下偷偷打量,猜测此人应是独居。
大汉语气稀奇,问道:“别人看我有刺字,都躲避不及,怎么你们还敢进来?”
因为他受过黥刑,亲属都不敢与他来往,于是他自己找了这方土地盖起房子,多年来独来独往,偶尔有人路过讨水,看见他的脸后皆大惊失色,仓皇离开。
今日总算有人不怕他,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,他都高兴。
和这种受过大难、尝过讥讽的人打交道,平常心是关键,但有拾风雨在,花锦怡便不多说话,只让他代劳。
拾风雨倒不是为了搏这大汉的好感,只是因为他额上的刺字看着亲切,和陆名脸上的一模一样。
本朝只对谋逆通敌等重犯的子嗣行黥刑,除了陆名,他还从来没有在谁的脸上看过这刺字。
拾风雨客气:“老兄怎可这样说,我们二人大雪天登门本就唐突,还多亏了你心善。”
话风一转,他问道:“恕小弟冒昧一问,你脸上这刺字因何得来?”
大汉瞬间面色铁青,胳膊一鼓一鼓地抖动,更衬得他像个青面獠牙的怪物。他还以为这两人不似别人一般狗眼看人,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。
看大汉面露怒意,拾风雨赶紧解释:“老兄别急,我这么问实在有要紧的原因,收养我的兄长脸上也有这刺字,但他对过往三缄其口,从不与我多说,如今他意外过世,我却更想多了解他。”
说起陆名,他语气寂寥,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要求委实过分,既然是重罪,必定不想再说给人听,更何况是他这个陌生人。
他尴尬地笑笑:“老兄若是不想说便不必说,我也就是随口问问。”
大汉的脸色恢复如常,呵呵笑了一声,说道:“有什么不能说的,我父亲是北关军斥候,落霞沟一战,他于战前侦察时失踪,后来北关军大败,朝廷说军中有奸细,从将军到斥候,一连判了数十人死罪,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竟然是这样,拾风雨想起有一年上元节,陆名望着夜空的圆月神色不明,破天荒地和他谈起往事。据陆名所说,穷奇卫皆是罪人之子,因此从来不摘去面具视人。
今日听了大汉一席话,拾风雨不免猜测,莫非穷奇卫皆是落霞沟一战中被揪出的奸细之后?
花锦怡将一跳一跳闷疼的脚腕搭在对面的椅子上,静静听着两人交谈。
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,总感觉一伸手就能抓住,丝丝缕缕的构想却像握在手中的细沙一样顺着缝隙流走,怎么都拼凑不出来。
“老兄,尊父可曾跟你提起军中有位姓秦的,也是通敌的人之一?”拾风雨问,他记得陆名本来姓秦。
大汉摇摇头:“我爹不曾跟我说过军中之事。”
一时无话,拾风雨心情凝重低落,他与陆名相依为命,共同度过了十几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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